朱标轻声问:“这是……城中最贫之地?”

    朱瀚淡淡答道:“不,是最活的地。”

    他们未入茶馆,不进学坊,只沿街而行,听、看、记。

    朱瀚时而停步,耳微侧,似在辨谈中之语。

    街边一座油铺前,一名年约六旬的老者正与铺中伙计低声计账,语中多提“漕粮”、“入官”、“账未兑”。朱标侧身靠近,静静听着。

    “老胡,这批油你要真拖到下旬才付,咱可撑不住。”伙计压低声音。

    “那也没法子,”那老者摇头,“今岁征粮多添两项,一是‘民自报补’,二是‘丁役调解’,说是合算了人数,其实……哼,东宫设的规,咱们小民难断真假。”

    朱标听得一怔,轻声道:“这是……贡籍折统后的民议?”

    朱瀚只望他:“不出宫,你听得见这个?”

    朱标沉默片刻,快步前行。忽见前方茶肆中,有一群人围坐,正论政而谈,不似平民,倒像是书吏官生。

    只听其中一人朗声道:“太子设外策堂,我原道是图进贤才,怎料竟有连三场皆不中之人也可上堂?此为何理?”

    另一人冷笑:“你三场不中,怪不得东宫;东宫设堂,不问官品,只求一问,是人是策,不是名。”

    又一人抚掌:“说得好。那太子若真肯纳言,何不立一‘议言纪’,将每人之语明书传于史册,叫后世评说?”

    议声渐烈,有人点头,有人摇头。

    朱标伫立堂外片刻,欲步入,又被朱瀚拦下。

    “进去便惊局。”

    朱标皱眉:“我不怕让人识得。”

    “可他们怕。”朱瀚语气淡然,“你若进去,他们便不敢说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若真想知他们所言,就听——听他们不知你在时所言。”

    朱标垂目:“我记得顾清萍说过,要知人心,先别自现身份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可知——”朱瀚忽问,“人心最难听之处是什么?”

    朱标摇头。

    朱瀚道:“是你不愿听之处,偏偏最真。”

    两人未入茶肆,静听半刻后离去。

    夜色已浓,街角偶有醉汉倚墙高歌,市井气混合饭菜香、汗气与茶汤,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朱标轻轻道:“我原以为,政在堂上,理在朝中。可今晚看来,最明的理,反倒藏在巷口。”

    朱瀚:“你当了太子这么些年,今晚才懂?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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